市局正门斜对面的巷子里,一辆银灰色的国产轿车低调地停在树荫下。
坐在驾驶座的是聂薇,她一手扶着方向盘,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,那边很快接起:“喂?”
手机开了免提,即使是坐在后座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顾院长,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,洪振被抓了。”聂薇唇角含笑,光从她的表情看,也不知道这哪里不幸了,“更糟糕的是,我们派去盯梢洪振的人也被条子给抓了。”
那边沉默了一会儿,接着传来顾兴怀苍老的声音:“你想表达什么?”
“跟您实时汇报一下进展,免得您一直以为我们不上心。”聂薇笑道,“现在这事变得有些棘手,我们刚想针对洪振,他就落网了。万一他扛不住压力,和条子说了些什么,把警方的视线吸引过来,我们就更难下手了。”
电话那头的顾兴怀没有说话,但陡然加重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绪。
“我只看结果,女士。”他沉沉地说了一句。
顾兴怀一副想要结束通话的语气,坐在后座的傅斯瑰忽然伸手,虽然开着免提,但聂薇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。
“是我。”她淡淡道。
她和顾兴怀一直通过聂薇在中间传话,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联系。
电话那边静默了一会儿,但他总算没有挂断的意思了:“你有什么见教,傅小姐?”
“我们需要人手。”她开门见山道,“聂薇手上确实有康绍川留给她的人,但这些人不能动用;陈旖盯我盯得很紧,我也不能亲自动手。”
顾兴怀似乎笑了一下:“所以,你们需要我提供人手么?”
傅斯瑰也笑,但她讲出的话却不大好听:“顾院长醉心研究,恐怕没有属于自己的嫡系吧?否则,也不会被一个姚医生如此掣肘了。”
顾兴怀的呼吸一窒: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
“您不觉得警方是一个很好的借力对象么?宋展是陈旖的黑手套,他手上可握着不少亡命之徒,他本人也非常惜命,在我不亲自出手的情况下,你很难针对他。”
这一次,对面沉默的时间更长了。
“看来,洪振被抓并不是一个偶然。”顾兴怀说话的语速有些慢,似乎在边斟酌边说,“傅小姐,你这是在与虎谋皮。”
“您说过,您只看结果。”
顾兴怀哽了一下:“你就不怕引火烧身么?”
傅斯瑰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,这声短而轻的笑落在顾兴怀的耳中,却令他品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。
“要想达成目的,不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。”她说,“而且,策划这一切的是我,您不是从始至终都‘干干净净’的么?”
“警察办案需要证据,但陈旖不需要,她恐怕不会容忍……”
“原来您是在担心这个。”她毫不客气地截断了顾兴怀的话,“事已至此,在付出了独生子的性命之后,您竟然还如此瞻前顾后,既然您畏惧如斯,又何必时时将为子报仇挂在嘴边?”
说完,她微微移开手机,就要去按挂断键。
聂薇在一旁瞪大了双眼,方才还是顾兴怀心存不满想要挂她的电话,这才几句话过去,就演变成一拍两散、她们挂顾兴怀的电话了!
电话那头的顾兴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,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,但他察觉到傅斯瑰挂断电话的意图后,还是连忙出声阻止:“傅小姐,请你等一下。”
傅斯瑰冷淡道:“还有什么事么?”
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,延续了三次深呼吸后,终于又响起顾兴怀苍老的声音:“我同意你的计划,只是傅小姐你,你的野心比我想象得还要大,你究竟想要什么呢?”
傅斯瑰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:“我?”
她没有接着说下去,但顾兴怀仿佛才她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丝不祥的意味。
“我不想和你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,顾院长。”她声音冷淡,仔细听起来还有一丝不耐,“宋展为人谨慎,就算洪振招供了,恐怕也很难牵连到他的身上,如果再让他听到风声,他会立刻逃走。所以,我需要一击毙命。”
“你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动用你的人脉,顾院长,我需要能钉死宋展的铁证。”
顾兴怀沉默片刻,终于还是答应下来。
“合作愉快。”傅斯瑰说完,轻巧地挂断了通话。
聂薇用打量外星人的眼光盯着她,傅斯瑰将手机还了过去:“你在看什么?”
“在看你究竟有什么魔力,连顾兴怀都能被你轻松拿捏。”
傅斯瑰唇角微翘:“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宋展,自己却想手不沾血,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。”
聂薇敲了敲方向盘:“今天你对他说的一番话……是否有些冒进了?”
“你以为他没有对我起疑么?”傅斯瑰并不如何在意,“但那又如何?”她冷笑一声,“难道,他还能去陈旖面前告密么?”
聂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,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“不过,你有一点说错了。”傅斯瑰道。
“嗯?什么?”
“顾兴怀不是被我拿捏了,他是被自己的畏惧与野望拿捏了。”
聂薇深以为然,时值傍晚,市局里出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,有的还往她们所在的小巷而来,聂薇难免多看了几眼。
“别看了,他们今天肯定出不来。”
说起那个被抓进市局的“演员”,聂薇就忍不住啧啧称奇:“之前我还说要不要找个人来演戏,你却说我们如果动作太大,很容易引起宋展的警觉,演员也有更好的人选。嘶,你是不是当时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?唔,那位许队长还亲自下场演戏,这算不算和你心有灵犀?”
傅斯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:“走吧,再停在这里要惹人注目了。”
话虽然说得冷淡,但从她一直微翘的唇角来看,傅教授的心情应该很是不错。